年罢免风波之前,新一届董事会在长达两年零四个月的时间里维持了表面上的和睦。提出罢免熊大的元老一方(会计+帅哥+老忠诚)更有资历,占了董事会多数,并且还得到了把持着外资股股权的大律夫妇的支持及战术指导。然而元老们却在接下来的宫斗中兵败如山倒,一夕之间被扫地出门。不仅如此,熊大还针对三人开了批斗大会,其中爆料的那些既无法证实也不易被证伪的花边绯闻,让帅哥和老忠诚颜面尽失。境外诉讼刚开始的时候,代表LN的是流亡在外的元老团队。连我的律师也感到疑惑:“为什么他们可以在诉讼中代表LN,但却无法回到公司?”
如果一定要一个精炼的答案,那就是:“保安加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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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爸爸离世前,在人事和股权上都做了交代。
根据LN章程,董事会由五人组成。爸爸保留了原有的成员,提名了灰太狼填补爸爸走后留下的空缺,同时提名熊大作为新一届董事会的董事长。
而在股权方面,爸爸在身体状况忽然极度恶化之后,就立刻让我回国办理股权过户,并且在我航班飞抵国内前就已经亲自指示大律夫妇把信托财产过户给我。在我见到爸爸的时候,安德森过户文书上已经由大律安排签署,我只需要签上自己的名字即可。之后我按照爸爸的要求亲自在大律北京办公室把已生效的文件交给他。所以早在年11月爸爸过世前,我就已经成为了安德森法律意义上的股东。
年11年14日,距离爸爸的58岁生日只差十天。我记得一早就推开餐厅的门,看到了爸爸吃早餐的瘦弱身影。普普通通的早餐小面包蘸黄油,爸爸却是一脸满足,好像每一口都是世间珍馐。就在那个长夜里,不知道爸爸是靠着怎样的勇气,以需要一个人安静地写点东西为借口支开了身边的医务人员,选择了独自面对死亡。胸腺癌的五年存活率在二十年前是很低的,而爸爸的病情又发生过那么多次凶险的转移。他这十二年来一边抗癌,一边不停歇地工作,即使是开胸大手术后也没有住院疗养。这样的人生本就是意志力的奇迹。
15日早晨,当我在急促的敲门声中冲下楼的时候,爸爸已经走了。他身边是倒地的氧气瓶;桌上摆放着给我和妈妈的遗言,一张写着《忘忧草》等五首歌歌名的便签,还有员工加薪方案的签名批复。
尽管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我觉得有义务告诉所有人我的爸爸走过怎样的一生。当追悼会上人们第一次从我的口中得知爸爸已经隐瞒所有人抗癌十二年,还在燃烧自己托举起LN,抽泣声蔓延开来。年的LN,上缴税收8.4亿(未计入11月、12月的销售收入),净资产百亿元,低负债,丰富的研发管线,是其他药企眼中值得尊敬的对手。
可是坦荡的爸爸却看不到人心的深不见底。他走了刚半年,大律便把外资股股权切掉10%装进众志公司和熊大、会计平分,拉二人下水;剩下的90%则放在了一个叫“JadeValue”的新注册公司里,等待时机装进自家信托。众志这个名字仔细想想也是可恨,爸爸名字里有个“志”字,而“众”字里有三个人。
就在三人瓜分外资股、结成利益同盟的几周前,他们还大老远从国内飞来明尼苏达双城,全程参加了我在明大法学院的毕业典礼(JDof)。在我同学眼里,他们是和蔼可亲、关爱后辈的亲友团。
可笑的是:熊大和会计后来主张安德森股权属于LN。那他们私分这10%,既没有董事会决议,也没有我的知情,岂不是打自己的脸?6年后的年,大律在法庭上被我的律师质问时,即使有翻译协助,回答仍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无法自洽,窘迫慌乱。(这部分的庭审记录相当精彩刺激、待后续详述。)
熊大、会计和大律在年组团之后,表面上看是合作愉快。他们携手推进了LN子公司NewTimes于年末完成的重组,搭好了上市架构。按理说,重组已完成,安德森直接过户给我不存在任何大律所声称的障碍了。大律本来约我过年的时候给我股权相关文件,但当我春节应他要求去海南见面的时候,却被告知文件放在北京了。
年,正月还没过完,大律通知我只身前往位于CBD商圈的离他办公室很近的千禧大酒店,因为元老团队来北京了。当大律带我进入房间的时候,元老们都在齐聚在套房的客厅中。但显然,我的出现让他们很吃惊。大律知道元老们罢免熊大的计划,但我并不知情;而元老团队也从未把我列入他们的行动计划中。
有的时候,人对危险的感知全靠直觉。我那时候猛然意识到眼前的危机:LN的股权结构并不明晰,约20%的自持股不广为人知,而25.7%外资股的真正所有人还未官宣。如果最了解公司股权结构的大律和会计联手,他们便可以越庖代俎,控制这两笔股权、控制公司。会计是所有人中心思最缜密的一个。他看见我进门的那一瞬间脸色就变了,因为我是一个不可控因素。在我进门之后的至少半个小时内,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盯住我的脸。而我则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慌乱,做到面不改色。一直撑到会计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我才松了一口气。
大律作为整场活动的核心人物,从法律角度给元老团队做了详细的战术指导,精细到要如何控制LN和各个分公司的公章。而我也终于明白大律会把我加入这次行动的原因:他给我安排的角色是让我给熊大递罢免函。原来大律顾忌熊大是爸爸提名的,在他心里只有我这个“赵总的后人”才是最合适的宣旨人选。
大律和会计互相看好对方:大律相信元老们在公司树大根深,影响力高于熊大;元老们则醉心于大律的光环,对大律的详细回答非常满意。末了,大律让我留下来陪元老们吃晚饭,自己还要回去开宇宙大所的全球合伙人年会。记得大律临走前神采飞扬地给来自临沂的元老们撂了一句:“我还要去给欧洲的朋友们问好,就不陪你们了。”
在送大律回会场的路上,我又提醒了他一次,是否可以尽快把文件给我。这次他终于不再推脱,跟我约好第二天九点来他办公室取。那天晚上,元老们在酒桌上合喝得酣畅淋漓,以至于后来会计和帅哥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醉话,好像已经稳操胜券。
次日一早,我在白猫的陪同下前往大律办公室。大律看到白猫,脸色一下就变了。本来以为这么重要一件事情,大律总是要跟我仔细解释一下的;但是大律只是丢给我一份文件。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封面,大律就要求我按他的要求写一份遗嘱,内容为我的所有权益由我女儿继承,写完后务必把原件交给大律本人保管。说完这话大律就送客了。但很显然他的助手是很惊讶这次会面结束得这么快,因为她手里还捧着一堆LN相关的资料,是为我和大律这次见面准备的。临走的时候大律告诉我BanyanTree是菩提树的意思,又来了一句:“愿佛祖保佑你”。
这句话太反常,让我一时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我回家后仔细阅读这份文件,心底升起寒意,因为它和爸爸要求的无条件过户给我的指示大相径庭。为了确定我没有误解大律的意图,我立刻把这份文件发给了朋友介绍的香港信托专家。即使他什么事实背景都不了解,他还是立刻回复我,protector可以移除受益人的这个条款太罕见了。
与此同时,我和白猫也咨询了个别副总、中层、前线员工及科研人员:如果元老团上位,他们能管理好企业吗?尽管这些人对熊大也颇有微词,但是没有人认为这三人会比熊大干得更好。
3月2日,三元老还是实施罢免了。虽然没有我的支持,但在向熊大递送罢免函这件仪式感满满的程序中,他们还是成功动员了跟随爸爸多年的秘书。可是在抢公章这件事情上,元老们遭遇到了第一个意想不到:原本承诺协助元老们搞定公章的办公室主任临阵倒戈。此人随后一路忠心追随熊大,成为熊大的心腹。
送完罢免函的元老们并没有更多举措,大摇大摆等着熊大自动让位。老忠诚甚至开会通知本部门:熊大已被罢免。毕竟熊大是科研出身,跟这些从承包经营时代开始就追随爸爸创业的元老们比,能掀起什么波浪?
但反转在3月7日发生了:熊大以公司名义免除了四名董事的副总职务(并未积极参与宫斗的灰太狼躺枪。作为董事会成员,他签名支持罢免实属形势所逼。),以及会计的总会计师职务--尽管免除副总职务需要董事会决议,而董事会多数是元老们。免职决定上一枚LN公章红得夺目。日后元老们的各种声明、决议上只有各自的红指纹,被公章衬托得颇有山寨感;加上老同志们的摄影水平,昏黄的光线下甚至有几分可怖。
熊大指使保安们将三元老赶出厂区。办公室里的所有物品,包括私人物品,都不许带走。元老们中据说只有帅哥略作反抗,其他二人都很有风度地离场。
元老们这一出门,在未来近三年的时间里再也不能回来;即使再次归来,也不过是卸甲的前奏。听说元老们后来试图雇佣安保公司,但有山水水泥械斗的前车之鉴,政府及时出手,避免了事态恶化。当天下午,熊大就手起刀落,抄了他们的办公室,查获了一些熊大认为可以把他们送进监狱的罪证。这些罪证最早是在内部批斗会上向部分员工展示的,向大家做批斗报告是灰太狼,而熊大只是在批斗会结束的时候一脸大度地走出来说了几句元老们的好话。可是正如前面所说,有些爆料,虽不易证实却也不易证伪,因为内容太过火爆,导致口口相传,满城皆知,直接毁掉了帅哥和老忠诚的声誉。二人一度瘦到脱相,让我都感到不忍。
不止于此,熊大还一度搜集“罪证”,试图把帅哥和老忠诚送进监狱;幸亏被市领导拦下。元老们还受到了熊大心腹的一再威胁,甚至涉及到他们的家人、孩子。老忠诚甚至家门口也被贴了恶意的字条。此时元老们终于意识到熊大是个狠人。但他们还寄希望于他们的援军大律夫妇。在元老们投身于漫长的一系列境内的控制权等诉讼中时,却不知大律已经和熊大暗通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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